如果说江辰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靠是江道扬的话,那对江雪而言,她唯一的依靠也是江道扬。
江家并不富有,小康家庭。
江雪的父亲是曾经的银行职员,但后遭裁员,在家中一蹶不振。
母亲是街边卖烤串的,江雪小时候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父亲的陪同下在母亲的烤串店吃夜宵。
时光荏苒,过去快乐的记忆一去不复返。
曾经她能开心的带着同学去母亲那吃东西,但久而久之,她不敢了。
因为母亲和父亲开始吵架,闹别扭,甚至打架斗殴。
曾经和睦的家庭关系在父亲被裁员之后就消失了。
他酗酒,打架,母亲怒其不争,本就是乡村里的女人,说上两句,那很是强势的父亲便会动手骂她。
骂不过,母亲动手,父亲也动手。
江雪虽有劝阻,但无能为力。
这样的生活是江雪崩溃的导火索。
父亲后来找了个不太景气的工作,钱挣得不多,但脾气也越来越大。
在家中,他和母亲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一天一次,多则一天两次,江雪习惯了,每次吵架,她都会锁上房门,安静的听歌,外面的世界,和她无关。
可后来,父亲变本加厉,也不知是不是从辱骂中让他找到了作为男人的自尊。
他酗酒之后,变得暴力,哪怕是亲生女儿,他也不曾放过。
巴掌结实的打在了没有犯下任何错误的江雪脸上,若真要追究起来,也许她犯下的错误只是出门上学的时候没有和家人说一声吧。母亲也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她骂不过父亲,打不过父亲,但收拾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绰绰有余。
她把平日积压下来的怒火发泄在少女的身上。
辱骂,唾弃,鞭打。
少女一忍再忍,直到无需再忍。
几年前,她受够了这样的家庭。
她离家出走了,来到这陌生的城市,寻找对她最为关爱的爷爷。
在这儿,她体会到了久违的亲情,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一直呆在爷爷的身边,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给爷爷带来更多的困扰,她说着自己过去的遭遇,爷爷似乎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爷爷眼中的父亲,应该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在爷爷的鼓励下,她回家了。
父母可能因为她离家出走的这个举动,对她稍微好了一段日子,但过了这段日子,一切照旧。
上了高中,江雪被丢进了一所全寄宿的学校。
她解脱了,不用在父母的身边忍受着他们的暴躁。可是她未曾想过,这所高中并不怎么样,问题学生很好,校园暴力层出不穷,江雪因为一次见义勇为,成为了下一个被校园暴力的一方。
她脱离了过往的噩梦,却又拥有了全新的噩梦。
她试图反抗过,收集了施暴者的罪证交给了老师,却得到的只是让其好好度过这三年的劝说。
她和校长联系过了,但没有了下文。
她和家里人说过了,家里人让她反抗,不要做一个缩头乌龟。
那一刻,江雪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也只有那时候,只有电话那头的爷爷能给予自己鼓励,给予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过往的云烟,慢慢的在脑海里浮现。
江雪的眼眶红了,湿润了。
江辰坐在出租车上默默的注视着少女的侧颜。
他先前已经让林洛雪先行一步离开了,本来是林洛雪送自己回去的,但现在并不需要这一点。
从方才的对话来看,在江道扬的口中,他把自己塑造成了贴心邻居的形象,不经意之间和少女提起了自己。
这样的话,倒也无妨。
很快,出租车来到了江辰家所在的小区。
下了车,江雪四处观望,这地方,多年前来过,陌生而又熟悉。
江辰走在前面,她就默默的跟在后头。
上了楼,江辰从地铺底下掏出了家中的钥匙,这是他先前计划好的一个环节。
他知道江道扬死去之后,他的家人会过来,会来收拾这个名义上江道扬的房子。
而里面的一切,江辰早已打理好了,他所有存在过的证明,全部被抹去了。
他的生活用品,他的指纹,他的点点滴滴,全都抹去了。
营造出来的不过是一个孤寡老人的家罢了。
走进这空荡荡的家,房内格局和之前明显有了不同。
房间显得很冷清,江雪不禁有些感慨。
她很难想象一个老人是怎样一个人生活再这样的环境中。
吃饭,洗漱,起床,过日子,全都是孤身一人。
这样的孤独,能忍受吗?
“爷爷他...生前的状态还好吧?”
突然间,江雪那清脆的声音响起。
江辰点点头:“挺好的,他很乐观,很坚强,唯一难受点的可能就是在临终前都没有见到你吧。”
这是实话,也是江辰亲耳从儿子的口中听到的。
那颤巍的声音下,透露着是对家人的思念。
饶是那男人有多么的畜生,他也是江道扬的儿子...
直到临终前,陪伴他的只有江辰这一位家人,可能是老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吧。
江雪并不怀疑少年说的话。
这一次,她彻底的哭了。
趴在老人曾经的床头,嚎嚎大哭。
在医院里,在父母身边,她不敢大肆的哭泣,她的情感一直都压抑着,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的爆发了。
江辰去了隔壁那本来是属于自己的房间,如今被他装饰成了杂货间。
里头有不少的东西都是江道扬拥有的,有他曾经做过的小玩具,有他无聊时画的画,也有曾经的棋谱,当然了,还有一叠纸箱,里头的东西,看起来是给江雪的。
既然江雪都来到这儿了,那就趁机给她好了。
江辰这番想着,便是将那叠纸箱抱了出来。
最上面的纸条写的是:【致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是自己还是江雪?
江辰觉得是后者,因为江道扬曾经对自己说过这个答案。
他冲着房间内的少女温柔的说道:“江雪,这里有你爷爷给你留下的东西,你过来看看。”
片刻后,哭声停止,江雪带着那红润的眼眶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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